近年来,大量代建制寻租腐败行为的曝光和查处,使代建制下的寻租腐败现象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众多学者也对代建制模式下的寻租行为及防范对策进行了研究^[1-2].大多从激励约束制度、收益成本分析及双重委托代理等角度,主要采用博弈论分析方法进行研究^{[3- 6]}.汪云等^[7-8]运用博弈理论和寻租理论,从政府、主管部门、代建方、承包方及监理方等多个主体出发,对代建制下的寻租行为进行系统分析.这些研究都建立在完全理性假设的基础上.事实上,完全理性假设高估了人类的认知能力,人类在风险不确定状态下存在认知偏差^[9],因此,建立在完全理性假设基础上的期望效用理论和传统博弈理论无法解释代建制模式下行为人的非理性行为.

有限理性博弈理论,考虑行为人的认知和判断偏差,分析行为人在有限理性特征下的决策行为.演化博弈理论以决策群体为对象,研究动态演化过程^[10].同时,行为经济学者们从心理学角度讨论人的有限理性^[11].Kahneman^[12-14]针对行为经济学中风险不确定状态下的决策问题,引入心理学和行为学理论,提出前景理论,并得到广泛运用.龙朝阳等^[15-17]将前景理论利用到腐败及职务舞弊等领域的研究.乌云娜等^[18]将前景理论和博弈理论相结合,分析了政府投资代建项目的合谋问题,但仅对博弈收益考虑了有限理性.

针对代建制模式下的寻租行为分析,目前还没有从有限理性角度进行的相关研究.鉴于此,本研究引入前景理论,构建寻租博弈收益感知矩阵,并基于该矩阵对代建制模式下代建方人员群体和承包商群体的寻租行为进行演化博弈分析,使博弈方在收益感知和博弈决策的全过程中始终基于有限理性的假设,更具有现实意义.

假设在代建人员群体中,选择不寻租策略的人员比例为x, 选择寻租策略的比例为1-x; 在承包商群体中,选择不寻租策略的承包商比例为y, 选择寻租策略的比例为1-y. 其中, 0≤x, y≤1.

代建人员中选择不寻租和寻租两类策略的期望收益感知V_1Y、 V_1N及整个代理人员群体的期望收益感知V₁分别为

V_1Y=V₁-C+F₁+y(J₁-F₁)(9)

V_1N=V₁+R+N+y(G₁-R-N)(10)

V₁=xV_1Y+(1-x)V_1N(11)

同理,承包商中选择不寻租和寻租两类策略的期望收益感知V_2Y、 V_2N及整个承包商群体的期望收益感知V₂为

V_2Y=V₂+G₂+x(J₂-G₂)(12)

V_2N=V₂+R_t+M-R+

x(F₂+R-R_t-M)(13)

V₂=yV_2Y+(1-y)V_2N(14)

运用非对称复制动态演化方式^[17],得到x和y的复制动态方程为

F(x)=(dx)/(dt)=x(1-x)[F₁-C-R-

N+y(J₁+R-F₁-G₁+N)](15)

G(y)=(dy)/(dt)=y(1-y)[G₂+R-R_t-M+

x(J₂+R_t+M-R-G₂-F₂)](16)

由式(15)和式(16)可得

当x=0,1或y=(C-R-F₁+N)/(J₁+R-F₁-G₁+N)时,代建人员选择不寻租策略是局部稳定的; 当y=0,1或x=(R_t+M-G₂-R)/(J₂+R_t+M-R-G₂-F₂)时,承包商选择不寻租策略是局部稳定的.因此,由式(15)和式(16)组成的系统存在O(0,0)、 A(0,1)、 B(1,0)、 C(1,1)和D((R_t+M-G₂-R)/(J₂+R_t+M-R-G₂-F₂),(C-R-F₁+N)/(J₁+R-F₁-G₁+N))五个局部均衡点.

利用雅克比矩阵局部稳定分析法求解该模型的演化稳定策略(evolutionarily stable strategy,ESS)^[19],由式(15)和式(16)组成方程组,可得此方程组的雅克比矩阵 H为

H=[((1-2x)[(F₁-C-R-N+)/(y(J₁+R-F₁-G₁+N)])x(1-x)(J₁+R-F₁-G₁+N)

y(1-y)(J₂+R_t+M-R-G₂-F₂)((1-2y)[(G₂+R-R_t-M+)/(x(J₂+R_t+M-R-G₂-F₂)])](17)

则矩阵行列式为

det H=(1-2x)(1-2y)[F₁-C-R-N+y(J₁+R-F₁-G₁+N)][G₂+

R-R_t-M+x(J₂+R_t+M-R-G₂-F₂ )]+xy(1-x)(1-y)(J₁+

R-F₁-G₁+N)(J₂+R_t+M-R-G₂-F₂ )(18)

矩阵的迹为

tr H=(1-2x)[F₁-C-R-N+y(J₁+R-F₁-G₁+N)]+

(1-2y)[G₂+R-R_t-M+x(J₂+R_t+M-R-G₂-F₂)](19)

对于政府投资项目的建设管理而言,代建制模式下的寻租行为,对工程质量安全、工程腐败及项目经济效益等存在重大威胁.因此,代建人员和承包商都选择不寻租是我们在该博弈模型下追求的最佳选择.当以下4个条件同时满足时,代建人员和承包商都选择不寻租,此时系统收敛于C(1,1).

{ZV₁-C+J₁≥V₁+G₁

V₁-C+F₁≥V₁+R+N

V₂+J₂≥V₂+F₂

V₂+G₂≥V₂+R_t-R+M(20)

分别对O、 A、 B和C 四个局部均衡点进行稳定性分析,结果如表2.

表2 四局部均衡点稳定性分析结果
Table 2 Stability analysis on four partial equilibrium points

对于点D((R_t+M-G₂-R)/(J₂+R_t+M-R-G₂-F₂),(C-R-F₁+N)/(J₁+R-F₁-G₁+N)), 雅克比矩阵局部稳定分析法不适用,需采用微分分析方法判断.将x,y的复制动态方程分别对x和y求微分得

(dF)/(dy)=x(1-x)(J₁+R-F₁-G₁+N)(21)

(dG)/(dx)=y(1-y)(J₂+R_t+M-R-G₂-F₂)(22)

分别代入D点坐标得

(dF)/(dy)(D)=((R_t+M-G₂-R)(J₂-F₂)(J₁+R-F₁-G₁+N))/((J₂+R_t+M-R-G₂-F₂)²)(23)

(dG)/(dy)(D)=((C-R-F₁+N)(J₁-C-G₁)(J₂+R_t+M-R-G₂-F₂))/((J₁+R-F₁-G₁+N)²)(24)

因0≤x,y≤1, 要保证D有意义,则

0≤(R_t+M-G₂-R)/(J₂+R_t+M-R-G₂-F₂)≤1,

0≤(C-R-F₁+N)/(J₁+R-F₁-G₁+N)≤1

结合系统收敛于C(1,1)的4个条件,则式(23)和式(24)均为正,即D点是不稳定点.由上述求解结果,可得到该博弈模型的动态演化相图如图1.

图1 系统动态演化相图
Fig.1 The phase diagram of dynamic evolution

根据以上分析,要使该模型中的博弈双方都选择不寻租策略,即系统收敛于C(1,1), 必须同时满足式(20)的4个条件.

引入Tversky 与 Kahneman^[20]提出的非线性回归形式的价值函数

V(x)={x^α, x>0

-λ(-x)^β, x<0(25)

其中, α和β为风险态度系数, 0<α, β<1; λ为损失厌恶系数, λ>1.在此假设行为人对收益和损失的风险态度是一致的,即α=β. 同时,结合前文对收益感知变量的分析,可将该4个条件转化为

{Zπ(p₁)v(j₁)+λπ(p₃)v(g)-C≥0

π(p₂)v(f)+λπ(p₄)v(k₁R)-C-R≥0

π(p₁)v(j₂)+λπ(p₂)v(f)≥0

π(p₃)v(g)+λπ(p₄)v(k₂tR)-(t-1)R≥0(26)

条件1 π(p₁)v(j₁)+λπ(p₃)v(g)-C≥0.

由假设2可知, π(p)<p, 即π(p₁)<p₁, π(p₃)<p₃; 且在Δw_i>0时, v(Δw_i)是凹函数,即v(j₁)<j₁, v(g)<g. 所以, π(p₁)v(j₁)<p₁j₁, λπ(p₃)v(g)<λp₃g, 代建人员对该两个得益的感知存在低估.

现实中,代建人员需对承包商进行全过程的监督管理,涉及到成本进度、质量安全及环境保护等诸多方面,而且代建方可能同时承担多个项目的代建业务,导致代建人员的监管成本C较高.

条件2 π(p₂)v(f)+λπ(p₄)v(k₁R)-C-R≥0.

由假设2可知, π(p)<p, 即π(p₂)<p₂, π(p₄)<p₄; 且在Δw_i>0时, v(Δw_i)是凹函数,即v(f)<f, v(k₁R)<k₁R, 所以, π(p₂)v(f)<p₂f, λπ(p₄)v(k₁R)<λp₄k₁R, 代建人员对该两个得益的感知存在低估.

代建制项目一般规模较大,涉及资金量大.因此,承包商为了在项目取得、签证及竣工验收等环节谋取更大利益,向代建人员给付高额的租金R.

条件3 π(p₁)v(j₂)+λπ(p₂)v(f)≥0.

因为π(p₁)v(j₂)≥0, λπ(p₂)v(f)≥0,所以条件3容易满足.

条件4 π(p₃)v(g)+λπ(p₄)v(k₂tR)-(t-1)R≥0.

由假设2可知, π(p)<p,即π(p₄)<p₄; 且在Δw_i>0时, v(Δw_i)是凹函数,即v(k₂tR)<k₂tR, 所以 λπ(p₄)v(k₂tR)<λp₄k₂tR, 承包商对该两个得益的感知存在低估.

承包商在项目取得、实施及验收等过程中寻租,将得到较大的非生产性收益(t-1)R, 便是承包商向代建人员寻租的动机.

因此,根据以上分析,在现实操作和实施过程中,上述4个条件难以同时满足,造成了代建制寻租行为难以根除.同时,因为行为人对收益和损失的感知存在认识偏差和敏感性差异,合理解释了代建制下行为人的非理性行为.

1)推进代建方监管的标准化和专业化.

建立标准化的监管流程和制度,能简化工程程序,避免无效、重复的工作,有效提高监管效率.目前,国内还未建立专业的代建单位资质管理体系,依然借用地产开发、监理及设计等行业资质,不利于代建单位管理水平的提高.建立统一的代建资质管理体系,能提高代建制的门槛,提高监管的专业化水平.通过实现监管工作的标准化和专业化,降低代建方的监管成本C.

2)完善激励机制.

针对代建人员和承包商,建立科学完善的激励机制,不仅通过合同来严格兑现奖励承诺,提高代建人员和承包商对π(p₁)的判断,同时创新激励方式,采取物质奖励、名誉、建立“红名单”等多种方式,提高代建人员和承包商对v(j₁)和v(j₂)的感知.以此共同提高代建人员和承包商对不寻租得到奖励J的感知.

3)加强监管力度,控制寻租收益.

政府部门应对代建项目实行全方面和全过程的严格监控,对项目关键环节、寻租高发领域进行重点控制,严格控制承包商进行寻租后的非生产性收益(t-1)R.

4)加大惩处力度,提高寻租成本.

针对代建制寻租行为,政府应对代建项目实现全方面和全过程的监管,提高代建人员和承包商对寻租后被查处概率π(p₄)的判断.同时,加大惩处力度,提高不法收益的处罚倍数k₁和k₂, 采取参建人员终身责任制及建立违法违规黑名单等措施,提高代建人员和承包商对惩罚v(k₁R)及v(k₂R_t)的感知.

5)实现信息公开化,完善举报制度.

通过公告、媒体及网络等渠道建立公开的信息平台,提高代建活动的透明性,提高大众的监督权力.同时,通过网络、电话及信件等多种方式,建立安全便捷的举报渠道,提高对违规违法行为的举报查处强度,以提高代建人员和承包商在进行单方面寻时,对被举报查处的概率π(p₂)和π(p₃)的判断.同时,完善举报制度,建立有效的举报奖励和保护机制,提高对违法者的惩罚v(-g)和v(-f)举报人的奖励v(g)和v(f)的感知.

本研究根据前景理论构建收益感知矩阵,并建立代建制寻租行为演化博弈模型,使博弈方在收益感知和博弈决策的全过程中始终基于有限理性的假设.通过模型求解,得到消除寻租行为的4个关键条件,并证明了这4个关键条件现实操作中难以实现,从而合理解释了代建制模式下行为人的非理性行为.最后,根据模型结果,讨论了基于前景理论的代建制寻租监管策略,为完善代建制监管体系提供参考.